劫后余生 信陽女孩自述“被傳銷”的心悸12天
劫后余生 信陽女孩自述“被傳銷”的心悸12天
信陽女孩王紅(化名)就讀于鄭州一所高校,暑假想找一份工作。經高中同學杜強(化名)介紹,她來到北京,準備在所謂“奶茶店”打工一個月。在陌生的地方,她被杜強引到河北廊坊的一個村子,隨即發現這是一個傳銷窩點。 7月18日,王紅在脫險的第二天,在父母的陪伴下來到東方今報信陽新聞中心,講述了她在河北廊坊一個傳銷組織度過的驚心動魄的12天。劫后余生的王紅,看上去仍神魄未定、心有余悸。
王紅給父親發送的位置圖片 初入窩點 連哄帶騙 遭輪番洗腦 7月4日,王紅在北京西站下車,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同學杜強。杜強熱情地幫王紅背包,并帶她坐上去工作地點的大巴。過了很久,他們來到一個顯示為廊坊市“安次區”的地方,隨后越來越偏僻,四周都是一大片平房,好像進入鄉村。 王紅有些奇怪,但礙于面子和對老同學的信任,還是跟著下車。走過幾條曲折的巷子,他們來到一座平房,有人給他們了開門。進入第三個門后,才看見屋里坐著四個人,兩個男生,兩個女生,都主動跟她打招呼。 隨后,其中一名女生去打水,要幫她洗腳。王紅有些不自在,準備把手機從包里拿出來充電,遭到勸阻。在她的一再堅持下,才拿到自己的包,發現手機不見了。 “我的手機呢?”王紅問杜強。“在這里。”旁邊一位男生從自己身上拿出了王紅的手機。王紅質問:“我的手機,怎么會在你那里?”沒想到,那位男生立刻把桌子踹開,大吼一聲:“帶她去睡覺!”隨后兩名女生就帶王紅進入里屋:“讓你睡覺就睡覺!”而杜強坐在一邊,默不作聲。 這是被騙進傳銷組織了嗎?王紅這時才想到在網上看到的一些新聞,驚訝、憤恨、恐懼占據了她的內心。她不敢反抗,只得按照要求躺在地板上,假裝睡覺。 過了很久,有人喊她起來,開始詢問身上帶了多少錢,并恐嚇她,如果不說實話,就挖出眼角膜、腎去賣,甚至讓她給父母打電話,把她家人也帶進來。 “有人嚇你的同時,也有人對你很好。”王紅告訴記者。有人給她弄吃的、擠牙膏、倒水。每天都有不同的“領導”,給她上課。 所謂“上課”,不過是說賣貨,也不知道賣的什么貨;說這個組織內的人升級以后享受什么樣的待遇,年收入百萬之類;讓抄寫一些規矩、雞湯文,自己背。 “講課都特別快,但是沒什么內容。他們說我思想有問題,讓在這摘帽子,通過考試就能自己選擇是走是留。為了盡早逃離‘虎口’,我便要求考試,這時‘領導’就找我談話,給我‘洗腦’。”王紅逐漸得知,他們內部有嚴格的級別區分:像她這種新來的叫“美女帥哥”,繳納2980元辦“營業執照”,再拉兩個人入伙,就能升級為業務員。然后是老板、管家、領導,享有不同待遇。杜強就是為了升級將她騙來的。 他們的日常生活,就是做游戲、上課、領導談話,不斷有人詢問想法、夢想,鼓吹掙錢的必要性,以及描繪賺錢后的藍圖。 “這里大都是90后,有一些是被洗腦的大學生,一邊輟學,一邊騙父母寄錢。”王紅說,這里條件特別艱苦,睡地板、吃土豆青菜、隔好久才讓洗頭洗澡,和王紅住在一起的兩個女生,身上都長瘡了。但是人一直處于精神亢奮狀態,每人都有筆記本,里面記著學習心得。 王紅因為一直想離開,便故意配合他們,但被看出并非真心,被其他人排斥。
微信定位 錯失良機 被毆打 警察來了又走 在這里,王紅被安排了兩位師傅,其實就是監控她的人,連上廁所都要有人跟著,沒有任何機會向外面扔紙條,手機也被他人控制。王紅哭過、哀求過,最后發現根本沒有人理她。 在來的第四天,上課時王紅被一個女生拽進屋里,莫名其妙地受到毒打:先是褲子被扯破,糾纏中胳膊被掐紫。其間屋外上課的聲音沒有間斷。晚上,那名女生給王紅重新買了條褲子,并安慰她: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,就是我們覺得你太裝了。你看不起我們。 第六天,來了兩名警察。當聽到警察喊“抱頭”的聲音,其他人都表現出害怕,而王紅特別開心:終于有機會可以離開這里了。其中一位年齡較大、有些禿頭的警察詢問:這里有沒有要走的?王紅和兩名男生表示想走。警察進屋轉了一圈,隨后讓他們回去拿行李。 王紅拿到手機,立刻在微信上給父親發了一條所在位置圖。隨后背上包,走出院子,準備隨警察一起走。然而,王紅發現警察已經不見蹤影。她向前走,到了另一個胡同口,發現有幾個人站在那,正是傳銷組織的那幾個人。她并未脫離傳銷人員的控制。 隨后,王紅的物品被沒收,被帶到附近的小樹林藏了一天。站在小樹林里,王紅害怕被打,開始對他們說好話:“警察來了又走,說明你們是合法的,是好人,我不走了,想留在這里。”對方說:“你終于明白了。”因為手機沒電關機,對方沒有注意到她的微信。 那幾天,早晨四點多他們都會到小樹林里藏著,呆到晚上再回去。傳銷組織的人要求王紅在QQ上找一些不認識她家人的朋友,要求借錢交錢,對方回一句,他們都要看一眼。在轉移樹林的途中,他們不和村民交流,王紅也不敢貿然搭話。 “我當時特別絕望,覺得警察都沒有救我,可能根本出不去了。有時候甚至想,干脆在這試一試。”王紅說,每天的談話讓她差點被洗腦。 機智脫險 頻發暗號 發實時位置 遠在信陽羅山的王紅父親王強(化名),覺得很奇怪:女兒說要去北京,幾天了還不打電話。7月12日,王強看到王紅在微信上發送的位置,就給她回了個電話。 傳銷組織的工作人員把電話掛掉,讓王紅開免提打過去,并叮囑她:按照我們寫在紙上的說。王紅沒有辦法,開始故意向父親提已經去世多年的奶奶和姑媽:“我奶奶身體還好吧,她剛治好病,住在姑媽家,讓她注意身體。” 王強打了個激靈:這兩個人都已經去世多年,這丫頭反復提她們,情緒還比較低落,一定是遇到事了!正準備詢問,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。王強和妻子一商量,立刻帶著小兒子去北京尋找女兒。 電話那頭,傳銷點的人已經起疑心:別給我們?;ㄕ?。這個村子有我們幾十家,都是我們的人。你爸媽就算到了門口,也找不到你! 7月13日,王強夫妻倆來到北京,再次和王紅通話。王紅按照傳銷人員指示,謊稱自己在海淀區首都體育館附近一家電子公司培訓,不能見他們。夫妻倆前往海淀區永豐派出報案,輾轉得知該公司根本沒有“王紅”這個人。警方告訴他們,因為王紅已經成年,而且能夠聯系上,所以不能立案處理。 站在大街上,王紅母親瀕臨崩潰,她再次打電話給王紅,開始罵她,威脅自己要去撞車,希望對方能夠放了女兒。王紅含著淚說:“為了我,你要活著。為了你,我也要堅強地活著。” 由于身體難以承受,王紅母親回到信陽老家,向當地派出所報案,也沒有成功。當晚,王強開始向在北京工作的親戚求助。7月16日,他們按照王紅10日發送的微信定位,來到廊坊市安次區楊稅務鄉,向當地派出所反映情況。 當地派出所的一位片警(后來知道,這個片警就是曾經去過現場、并讓王紅她們“抱頭”的那位警察)帶他們到平房附近。按照微信定位提示,片警帶他們在平房周圍搜索了一陣,隨后找到當地村干部。過了一會兒,片警說:“十分鐘人就送來了。”在等王紅出來的過程中,那位村干部對他們說:“你們的小孩在里面沒有受到傷害。要是再晚,人都毀了。” 當晚九點多,王紅被人帶到父母身邊。她臨走穿的白色衣服和鞋子,如今已經變成了黑色。母親抱著王紅大哭,王紅指著派出所片警說:“媽媽,當時來傳銷窩讓我走的,就是這個人!” 當時天色已晚,加上勞碌、恐懼,王強他們不敢在當地逗留,連夜將孩子帶回。 王紅告訴記者:“那里還有很多人想走,只不過沒有辦法。他們的人生可能從此就要改寫。” |